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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岸的悲欢
来源:武进日报 作者: 日期:2017-12-25 14:55:29  报料热线:86598222

  第一次知道虹影,是在《文艺风尚》上的“青梅煮酒”。单凭记忆,仍是可以记起好多。导入的那一段话,是《好儿女花》里的,母亲说:“这雪糕真好吃,甜得顺,多像一个苦命人……”那次访谈,对她的作品着墨不多,倒是提及了那个贫苦的南岸区和母亲。那时给我印象最深刻的,是虹影在上世纪80年代毅然辞职,一边云游一边写文。她说,九几年的时候,重庆办了一个诗歌朗诵会,那时候没有太多的通讯工具,只是口口相传。朗诵会那天,中国所有的诗人都来了,就像武侠小说里形容的那样,“江湖上全知道了”。她说,那时候每到一个城市,不用担心落脚的地方,写诗写小说的同道中人——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文青,会接纳她,聊聊文学,自由而不羁。可能不全是原话,但是那种言语间的神采,我难以忘怀。

  看了那次对话,我便上网搜索她的个人资料。恰逢我在读杜拉斯的传记,惊奇地发现,相差近半个世纪,在不同的国度,有过如此相似的、肆意的灵魂。贫苦、饱受折磨的童年,被爱和性纠缠的青春期,情人和爱人,还有自传体小说。可能因为时代的差异,杜拉斯显得更加神秘。而虹影,在我三四岁的时候,曾红遍中国的大江南北,并享誉世界。我想我一定会去读这两本自传体小说的。

  第一次接触虹影的文学作品,是收录于一本华人作家小说集中的《鹤止步》。其实,我并不是很能接受同性恋,所以第一次读出是“男同”的时候,着实有些惊讶。第一遍读完,没太懂,又读了几遍,稍微有了些味道。她把杨世荣对这种不伦之恋的羞耻和自卑描写得让人心生同情。读了《饥饿的女儿》之后,便会明白她也曾有过这种不被世人接受的爱恋。

  《饥饿的女儿》是这样开头的:“我从不主动与人提起生日,甚至对亲人,甚至对最好的朋友。先是有意忘记,后来就真的忘记了。18岁之前,是没人记起我的生日,18岁之后,是我不愿与人提起。不错,是18岁那年。”开头结束,便是描写了“我”觉得有男人跟踪自己。她写得不清不楚,让人分不清是事实,还是一个18岁少女对异性的渴望。看完整本,发现前面这句话意味无穷:“或许虚飘飘的东西本不应该拽紧,一旦看清,反有大祸?”

  整部小说从18岁写起,其中通过无数的插叙、补叙,来完整六六在18岁之前的人生际遇。读得不专心,有些部分就容易掉线,分不清回忆是从何时回到了现在,就只能回头再读。

  “我”出生于1962年,即人民公社化和大跃进导致的大饥荒后,“我”是在母亲肚子里经历了这场死了几百万人、到了人吃人地步的饥荒。那场饥荒被当权者粉饰,越往“我”出生前大饥荒那些年翻,消息越美好,生活越是美丽。这样的报纸太有价值,任何人想了解自己的祖国,想了解历史,应当经常翻阅,但在“我”的身体和灵魂里,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。特别贪吃,渴望爱,吃不得亏,总觉得委屈、自私。“我”的家在长江南岸,脏、乱、臭。没有亲身体会,难以描述得如此详尽,如此倒人胃口。“一江之隔,半岛上的城中心,便有许许多多的区别,那是另外一个世界,到处是红旗,政治歌曲响亮欢快,人们天天在进步,青少年们在读革命书,时刻准备,长大做革命的干部。而江南岸,是这大城市堆各种杂烂物的后院,没法清理的贫民区,江雾的帘子遮盖着不便见人的暗角,这个城市腐烂的盲肠。”臭水横流,垃圾乱堆。特别是公共厕所那段,那些蠕动着的,爬到脚边。倒在厕所的女孩,从嘴里爬出来的蛔虫,那个尖细的声音:“有啥子怕的,哪个人肚子里没长东西?”这让我想到杜拉斯的传记里,还小的杜拉斯遇到的一个乞丐:她抱着婴儿,婴儿嘴里满是蛆。贫苦,是难以想象的,未曾经历,便不知生存是件多么不堪和难以承受的事。一家八口人,挤在一个十平方米的房间,外加一个放着一张床的阁楼。还有太多太多的细节,无需多么强烈的表达,只是简单的叙述,便让人浑身不适。而“我”也意识到:“不管怎么样,我必须怀有梦想,就是抓住一个不可能的梦想也行。不然,我这辈子就完了,眼看着成为一个辛苦地混混一生的南岸女人。”这不是心灵鸡汤,不是大唱社会主义赞歌,而是一个女孩,一个生在南岸的女孩,所有生长在这种环境下的女孩,都会有的,都曾经有过的想法。这是对现实最自然的反抗,无需启迪。

  南岸女人是什么样的呢?她的母亲和三个姐姐,还有身边那些衣着黯淡的女人,都回答了这个问题。母亲对“我”的影响是巨大的。“我”很早便觉察出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不一样,“好像我是个别人的孩子来串门,出了差错不好交代”,这也就暗示了“我”的身世——一个私生女,而那个跟踪的男人,就是“我”的生父。这当然是后话。母亲年轻时的际遇还算得上传奇,虽然出自浪漫不羁的大姐口中,但也算有点根据。大姐说母亲第一任丈夫是一个袍哥,看上了美丽而又倔强的乡下姑娘。生下大姐后被厌弃,逃了出来,给水手洗衣服,又因为美丽不俗被老实巴交的父亲看上。“我”不太相信,因为眼前的、“我”所认识的、记忆中的母亲,从来与美没有丝毫关系。坏牙补牙,眼睛浑浊,头发稀疏,驼背臃肿,“脚掌踩着尖石碴儿也不会流血”。六六始终对母亲怀有不一样的感情,不同于一般的母女情。在第一本书里有女子对女子的怜惜,而第二本书里则是对已逝之人的愧疚和悔恨。

  还有一个重要的人,就是六六的历史老师。他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师,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才华,可能都用不上“才华”这个词。虹影是这样描述这种感情的:“在这个世界上你会遇见一个人,你无法用一种具体的语言去描述,不用语言,只用感觉,就在漆黑中撞进了通向这个人的窄道。一旦进了这窄道,不管情愿不情愿,一种力量狠狠地吸着你走,跌跌撞撞,既害怕又兴奋。”虽然我还没有过这种感情,可能以后也不会有,但还是被这种描述打动。无论是什么原因,抑或是巧合,他们选择在那个年代、那个地方互相缠绵,都是命定的。

  “我”选择离开,有很多原因,私生女的身份、历史老师的死、哥哥姐姐的刁难、艰苦的南岸生活。说穿了,就是“我”的性格、“我”的命运。瘦瘦小小的六六成了诗人,成了作家,她离开南岸,又回来,又离开。但是,她说,她永远都是南岸的女儿。

  写到这里,我实在是无法把六六和虹影分清楚。她们有着同一个灵魂。有人说《饥饿的女儿》情感更强烈,《好儿女花》更加冷静、平静。确实,前者更像是虹影倾尽感情在描述一个和自己命运相似的女孩,而后者,则是在回忆过往云烟。家庭的纷争不会因为“我”成为了作家就消失。还有朋友、爱人、爱人的情人。她把所有应该不应该写的都写给你看了,坦诚得令人怜爱。

  我很喜欢她的文字。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写出这样简单却又有力量的文字。可能是碍于历练不够,总是不能写出想要的东西。唯有最深沉的苦难,才能炼出最有味道的文字。

南岸的悲欢

责编: jiangcaiti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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