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鸡炖蘑菇，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，对于北方人来说也不是家常菜，只有家里来了贵客，或者到了年节的时候，才会出现在餐桌上。小笨鸡配上北方的榛蘑，出锅前加进粗粉条，满满的一大盆，吃上一口，浓香滑口，绝对算得上是地道的山珍野味。

　　“小鸡炖蘑菇”这道菜中，最稀罕的就是榛蘑了。那时，获得榛蘑的途径只有一个，自己去山里或者林区采摘。八月的南方还在烈日下炙烤，北方却已转凉，连续下了几场雨之后，进入到榛蘑的最佳采摘期，对于我这样的半大小子来说，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，趁着还没有开学，一定要帮家里多摘一些榛蘑回来，等过年的时候就有令人垂涎欲滴的小鸡炖蘑菇了。

　　天刚蒙蒙亮，孩子们出发了。大家都埋头蹬车，随着不远处有松树和白桦树出现，两边山坡上苜蓿的紫色花瓣连成片的时候，伙伴们的目的地就在眼前。

　　伙伴们拎着小麻袋一头钻进林子，开始忙碌起来。雨后的林间非常潮湿，这样的环境很利于榛蘑的生长，伙伴们在开满苜蓿的山坡上、在松林间弯腰捡拾着榛蘑，榛蘑也很好辨认，浅土黄色的小伞，大多是连片生长，挨挨挤挤的，非常茂盛，手脚快的伙伴大半个上午就可以满满地采上一袋子……夕阳西沉，父母早已候在门口等着孩子们回来，帮着从车上把麻袋卸下来，将榛蘑摊放在自家院子的地上，一直晾晒到棕褐色，收起来等着过年。

　　春节终于到了，自家养的小笨鸡也长到了2斤冒头，是做这道菜的最佳时期。一清早，母亲就用开水泡上了晒干的榛蘑和土豆粉条。

　　风刮了整整一夜，雪花被风裹挟着抽打在窗玻璃上“沙沙”作响，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告诉人们，春节到了，到了年菜纷纷登场的时候了;我使劲地帮着母亲拉动风箱，把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，油锅烧热了，腾起了淡青色的油烟，母亲把收拾干净的小笨鸡切块，用料酒浸渍后倒入锅中，快速地放入葱、姜、干辣椒这些调味料，不停地翻动着，没一会阵阵鸡肉香味飘散开来，我用力吸了吸鼻子，拉动风箱的手又加了把劲;翻炒得差不多了，再把早起发好的榛蘑倒进锅里继续翻炒，经过热水浸泡的榛蘑慢慢地恢复了肥胖的身姿，很快肉香中又掺杂了松针的香味，母亲看看翻炒得差不多了，加入水、酱油、红糖和料酒，盖上锅盖;灶膛里的火苗在风箱的催促下，“扑啦啦”地拍打着锅底，锅里的鸡块和榛蘑正“咕嘟、咕嘟”地翻滚着，锅盖的边沿时不时吐出一阵阵的“肉香”来。

　　我往灶膛里又添了点硬柴，这个时候不需要大火了，因为火太大会影响鸡肉的口感和味道，小火慢炖才能入味。小火炖了差不多半个小时，母亲揭开锅盖看看了，尝了尝咸淡，将泡好的粉条下进锅里，又添加了点调料，然后盖好锅盖。我知道，还有不到十分钟，这道小鸡炖蘑菇就好了，手上暗暗地使起了劲。

　　灶膛里的火渐渐暗下来，厨房里满溢着鸡肉和榛蘑的香味。该出锅了，母亲掀开锅盖，我赶紧凑上去，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汁，吹了吹放进嘴里，鲜美无比啊!母亲给我盛了一碗，算是对我辛勤劳动的犒劳。吸收了榛蘑鲜味的鸡肉格外嫩滑，香味浓郁;粉条也变得更加鲜亮，透着韧劲。一个雪白的大馒头、一碗小鸡炖蘑菇，我坐在灶旁大快朵颐……

　　女作家萧红在《呼兰河传》里曾经写道：“小鸡炖蘑菇，喝汤而不吃鸡”、“宰个小鸡炖上，那个鲜啊，能吃八碗高粱小米饭”……小鸡炖蘑菇里，野生榛蘑最大程度衬托出了鸡肉的鲜香，营养和味道上都堪称绝佳的搭配，体现了东北菜亲民大气的家常特色，就算你在一家小餐馆吃，也让人觉得亲切温暖，有家的感觉。

　　对于东北长大的我，小鸡炖蘑菇和猪肉酸菜炖粉条一样，永远是记忆中最美味的菜肴。有机会再去北方的话，一定找一家小餐馆，叫上一份小鸡炖蘑菇，嘱咐老板少一点鸡块，多放点蘑菇……

小鸡炖蘑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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