叹 香 菱
□ 江苏省武进高级中学 陈雪涵
根基不让迎探,贤惠不让袭平,风流不让湘黛。却是有命无运,又不肯为宿命所累,在十丈软红中,努力绽放出菱角之花,不香自香。
王尔德曾说:即使身处脏水沟和下水道,我们也要仰望星空。即使身为下贱,只是菱花空对雪澌澌,她也盼望着能同自家姑娘一般,手指轻轻翻阅着散发墨香的纸张。因为,那里面藏着她不知道的美好,那里面蕴藏着自己迸发出光芒的可能。
她到底是抓住了命运的丝线,呆霸王调情遭苦打,宝钗的善意让她欣喜若狂地进入了朝思暮想的大观园。像第一次进庙会的少女,她笑着求宝钗:“好姑娘,趁这机会教我作诗罢。”她忘了自己的丫鬟身份,她实在太过渴望。宝钗嗔她得陇望蜀,她也不灰心,转向黛玉求救。如木棉,虽柔却韧,绝不轻言放弃。
黛玉实在是位好老师,但香菱也天资聪颖。兰心蕙质的她在灯下一首一首细看细品,诗句在她口中成了千斤重的橄榄,让她领略到从未领略过的滋味。又好求歹求求了一题诌了一首。不好,情理之中。万事开头难,但香菱不以为然,她潜心钻研,仿佛要调动十几年的酸甜苦辣,将血与肉融于文字之中。时而傻笑,时而锁眉,若将她这幅情态描画下来供学生欣赏,也不会有太多人呼喊学之苦、学之累,真正的学,是无味中有味。
她做到了,“精华欲掩料应难”是她酣畅淋漓生命的迸发,“何缘不使永团圆”是她对自己柳絮般轻而柔的生命的慨叹。她没有宝钗随聚随分的豁达,因为她深知自己有命无运。她也不求好风凭借力,送我上青云。她只求做一朵开过一次、绽放过一次的菱角花。
朦胧中,我又看到了她,她闪着灵动的双目笑驳湘云:“不止时事,这也有出处。岑嘉州五言律现有一句——‘此乡多宝玉”,怎么你倒忘了?’后来又读李义山七言绝句,又有一句“宝钗无日不生尘。”平时伶牙俐齿的湘云也服了,灌了一杯自叹不如。
宝钗无日不生尘,红颜终掩黄土中。香菱眉间一点朱砂,刺痛人心却也鲜红热烈。既是有命无运之人,何妨自我咏叹一场。她唱人间聚散倥偬,一转身携一枝并蒂、一本杜律又没入软红十丈。